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讨论 艾滋病离我们有多远?

2005-12-01 08:58:00  点击量:

      萧春雷:12月1日是世界艾滋病日。早些时候官方的统计数字说,中国的艾滋病携带者约84万人。像中国的其他数字一样,有人说它不准确,太少。更可怕的是它的增长速度每年高达40%,据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预测,到2010年,中国的艾滋病感染者数量可能会达到1000万人。 黄鸣鹤:对于中国现有艾滋病的感染人数,官方、学者和民间有着不同的统计数字,而且数字相去甚远。可以说根本没有权威数字存在,因为根本没有进行过科学、全面的调查和统计。

  萧春雷:我问个简单的问题,在中国,肝炎、癌症、心脏病患者也很惊人,为什么艾滋病尤其受到关注呢?

  曾莉莉:首先,它不可治愈,蔓延很快;更关键的是它成为一种商品的附属物,存在交易,比如卖淫。

  黄绍坚:它跟人类的一种最基本的习性——性息息相关。还不仅仅是商品的问题,更重要的是观念。其实,中国大多数的艾滋病不是卖淫嫖娼得来的,前三位的传播渠道分别是:血液、吸毒、亲属。

  萧春雷:人大性学教授潘绥铭说,人们把艾滋病聚焦在性上面是借口整肃道德。他还指出,通过性传播艾滋病的机率很低,只有500分之一,如果使用安全套,只有10万分之一,低于全世界10年之内的飞机失事概率,低于北京市一个月里的交通事故死亡率。中国目前的艾滋病感染者,主要集中在云南,传播渠道是共用针具吸毒;其次是河南,农民卖血;只有大约7%来自于性传播。

  曾莉莉:艾滋病的迅速传播跟中国的社会管理大有关系。河南的血贩子端着盆子采血,血站不经化验就直接卖给医院。

  林翔云:我想,在城市化、科技主宰的今天,人类是否离自然越来越远了,所以才产生各种现代病。假设人类不这样生活的话,也许就没有这种病了。

  黄绍坚:艾滋病恰恰是现代文明报复社会的代价。

  曾莉莉:用中医的观点看,天地万物都是共济的。其实艾滋病毒是存在于非洲动物身上,一直都有,感染了人才传播开。我们的生活方式是许多现代疾病的诱因,现在的状况是“与癌共存”、“与艾滋病共存”。

  萧春雷:没有特效药吗?

  曾莉莉:现在仅仅能做的是延长艾滋病人的生命。

  林翔云: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?

  黄绍坚:躲是躲不掉的。说可怕一点,打针、输血、拔牙都可能传播。而且,假设艾滋病有智力的话,绝对是最聪明的病毒,它天生地隐藏在白细胞里,而白细胞的天职是杀病毒的,一旦把白细胞除掉,人体也就崩溃了。而且你永远不知道它会身体哪部分攻破,现代医学根本无法预防。

  谢挺:我看过科教片,艾滋病的病毒非常奇妙,非常漂亮。

  萧春雷:就像女人,越漂亮的越致命。没人负责的艾滋病

  萧春雷:艾滋病既是医学问题,又是社会问题。我们不是医生,所以只谈社会方面的问题。前几年只有一些民间人士如高耀洁在做工作,现在政府也重视了,吴仪副总理亲自去看河南的“艾滋村”,还与高耀洁握了手。

  黄绍坚:温家宝也跟艾滋病患者握了手。

  林金源:安南来中国访问,谈到中国的艾滋病对整个世界都有影响——这话其实是在委婉批评中国。确实,中国艾滋病感染者的增长速度非常快,特别是像河南出现“艾滋村”这种情况,在国外简直是不可思议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政府没有很好尽到责任。直到现在,还持一种作秀的态度,比如派官员慰问。

  黄绍坚:不是作秀,我恰恰认为是人道的进步。

  陈斌:能够作秀也是一种进步。但现在国内有些地方把艾滋病当政治指标,变得官员为了保住乌纱帽发现有艾滋病的案例也尽量捂住。

  黄荷灯:官方怕引起社会恐慌和混乱,不敢拿到台面上讲。

  陈斌:一方面地方政府怕没面子,搞得遮遮掩掩的;另一方面是管理体系有问题。

  萧春雷:可能还有个原因是,艾滋病主要发生在农村的贫困人群、卖淫和吸毒这样的亚社会群体当中,大家漠不关心。而SARS得到重视是因为发生在大城市。任何病只有危及社会精英才会受重视。河南非法采卖血,弄出一个艾滋村这么大的事,居然没有人负责,不可思议。

  艾滋病有道德含义吗

  萧春雷:艾滋病当初在美国发生的时候,我们幸灾乐祸,认为那是“性解放”的报应。如今,吸毒与卖淫嫖娼人员成了感染艾滋病的高危人群,整个社会因而歧视艾滋病患者。疾病本来是中性的,现在却有了道德的含义。我们认为那是不正常、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导致的。

  曾莉莉:追溯到非典,也是因为广东人吃动物,全国人民都痛恨。提到癌症,会认为我又没做坏事为什么得?

  萧春雷:原来我们认为癌症是报应,现在转到艾滋病上面了。我们想,只要我们不嫖娼不吸毒,跟我们就没关系。实际上,河南卖血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,仅仅因为贫穷。也许你不穷,去医院看病输血感染上了。我觉得,应该从艾滋病上剥离道德因素,它仅仅是一种疾病。

  曾莉莉:疾病本身没有道德之分,但通过传播渠道比如卖淫嫖娼客观上起到道德影响。

  萧春雷:如果人类不犯错误,就不会得疾病吗?

  谢挺:我就不懂人们为什么老是聚焦在卖淫嫖娼上,为什么老是往那个地方想。

  林翔云:我还有一个看法,即使艾滋病能治,肯定还有其他病不能治。淋病、梅毒当时被说成是上帝派来对人类性泛滥报复的使者。当时梅毒也不能治,现在能治了,又来了艾滋病。艾滋病攻克了,照样会有别的。我觉得艾滋病有积极意义,提醒人类有些事该做,有些事不该做。

  谢挺:往另一个方面思考,艾滋病毒体现了生物的多样性。

  曾莉莉:在我们中国人的传统思维里,有一规律是相生相克:艾滋病治好了,又会有其他病出来。

  萧春雷:现在一个社会问题是歧视艾滋病感染者。

  曾莉莉:其实,善待艾滋病人也是保护我们自己。以前出现过艾滋病人拿着空针头乱扎路人的事件。 我们能做什么

  萧春雷:帮助艾滋病人以前是民间机构做,现在官方机构也在做。高耀洁最初把钱寄给艾滋病孤儿,后来发现钱被孤儿的亲戚弄去乱花了。我们普通人对此能做什么?

  黄荷灯:我觉得关键是要让社会知情,人人自危,也许可以减少传播。否则老百姓还以为艾滋病还很遥远。

  谢挺:我主张道义上给予坚决支持,经济上一毛不拔。否则谁知道钱又跑到哪去了?

  林翔云:为什么演戏要让包公赈灾?因为老百姓认为这种钱是最容易被截流贪污的。记得小时候听过一首民谣:“天空下红雨,大水淹田土,政府来救济,救济救干部。”

  陈斌:现在有的官员和科研机构在借艾滋病发国难财,把艾滋病当成索要社会资源的筹码,很没道德。有些民间机构也有问题。

  萧春雷:艾滋病人也成为资源,比如替制药厂试验新药。有个报道说,河南农村当时惹来艾滋病的一个血头,现在到处拉艾滋病人试验药品,继续挣大钱。艾滋病人穷,病急乱投医,大家居然很拥护他。

  朱路明:我的一位外国朋友来中国前医生提醒他小心艾滋病,第一不要乱性交,第二带避孕套。老外对中国人不用避孕套觉得很不可思议。艾滋病当然主要通过血液传播,但现在已经扩散了,性行为和血液两种方式同等危险了。老外很关注这方面的教育,因为跟他切身利益有关。

  黄绍坚:当初厦大关于避孕套售货机进校引起很大争议。本来这个争论太弱智了,就像开车坐前排非得戴上安全带一样,并不是鼓励开快车,而是万一出事别让情况太坏。避孕套也是同样道理。

  曾莉莉:要阻断艾滋病发展,政府应该提倡防范措施,比如用一次性针筒。

  萧春雷:这涉及到法律问题。向吸毒人员提供一次性针管,和向卖淫人员提供避孕套一样,明知他们非法,却提供作案工具,岂不是共谋?

  曾莉莉:现在流行有个新的名词叫“次道德观念”。正面的道德宣传是不要吸毒;但你非要吸毒不可时我给你提供卫生的针管,那就叫“次道德”。

  黄鸣鹤:艾滋病人也可以考虑自助和互助,可以通过社团或慈善机构的方式,在一些山清水秀的地方设立自己的“人民公社”,一个能安静治疗或坦然面对未来的地方,由艾滋病患者、医生、志愿者自行管理。当然,政府无权将感染者强制隔离,患者是在自愿的前提下加入此类群体的,并有随时离开的权利。政府有义务对此类机构进行资助和引导。

  曾莉莉:我觉得,帮助艾滋病人仅仅靠个别行为是远远不够的,要靠整个社会的治理。社会要树立艾滋病就在身边的危机意识,并给予艾滋病人以平等和关爱。司空小月 刘宇

  本期参与嘉宾:曾莉莉(医务工作者)、林翔云(高级工程师)、黄鸣鹤(法律工作者)、黄绍坚(研究生)、陈斌(投资业老总)、林金源(大学教师)、朱路明(艺术家)、黄荷灯(中学教师)、谢挺(媒体记者)、萧春雷(本版编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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